水杳
門派: 流水杳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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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陽光普照的正午，天氣晴朗到抬頭望不見雲朵，走在湛藍的天空下，馬路上氤氳著懶人的熱氣，感覺到自己似乎也在慢慢的蒸發。
「算了！還是回辦公室吹冷氣睡覺，這餐就省下吧！」心情受到熱氣的薰染，飢餓感也隨之蒸發。
朦朧之中，憶起二十年前的某個日子，妹妹曾哭哭啼啼的拉著我手吵著要找阿爸，那是個天清氣朗的午後，也是這般萬里無雲。妹妹總是好哭，就像當年大哥離家到外地工作情況一樣，那年妹妹五歲，在大哥車後追逐著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，完全聽不進大哥的話；當時我在學校裡上課，沒能拉住她，聽隔壁大嬸說，妹妹足足追了一公里以外，才被鄰居阿伯給拖回家。雖然我當時不太明白那倒底有多遠，只能大約知道是我的世界之外的距離。一直到我搬離這裡到外地唸書，回想當時阿嬸所形容的距離時，才知道原來思念的力量竟能如此長。
「佳……不要哭啦！阿爸在工作，很辛苦的，你不要再吵了。」就讀小學一年級的妹妹哭得叫人抓狂。
「我要找阿爸啦！」妹妹又使出最拿手的絕招。
「阿爸在礦坑裡工作，那裡很遠的，你走不到的啦！我們在家裡玩就好。」四年級的我試圖跟她講道理。
「可以！」跟小一的講道理是我的無知。
「……」望著睜大眼珠含著固執篤定的雙眸，自己只好再度妥協。
「好吧！我帶你去，不過你要自己走，我可不背你哦！」說歸說，事實上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阿爸工作的礦坑確實地點在哪，僅大略有個方向。
小孩子的認真到底能有多堅定，從小我就見識到了。走在烈日下四十分鐘都過了也不見她喊累或熱，圓滾滾的臉頰被曬得紅通通的還是一付堅決的傻樣。烈陽依舊熱情灑下，能挑樹蔭下走就盡可能的偷涼，只是一路走來實在沒幾處可躲藏。眼看礦場就在前不遠的地方，兩人興奮莫名的向前跑，跑進偌大的礦場。一時間我呆住了，如此寬闊的礦場裡，該到哪裡去找阿爸！只見幾位婦女推著煤車來回穿梭礦場，卻沒一張熟悉的臉龐；看著腳下的軌道一直綿延到不知名的遠方，突然發現，好幾條鐵軌總會匯集在同一個下坡道。
「我們到那裡去看看！」拖著妹妹即往下坡道跑。
「是隧道耶！」妹妹驚嘆！
「嗯！可能阿爸會在裡面也說不定！」記得阿爸曾說過，他們總是坐著台車到很深很深的地底下採煤。
「裡面好黑喔！」妹妹怕黑，我期望她能知難而退。
「那我們不要進去。回家吧！找不到阿爸的。」試圖拉她往回走，可是妹妹卻怎也不肯移動。
「我不怕！我要找阿爸！」妹妹鼓著一臉頑固的腮幫子，紅著眼、含著想望。
「好啦！你如果害怕要說哦！不要愛哭，我會不喜歡你的。那，你摸著旁邊的牆壁走，我牽你。」
摸黑沿著牆壁向軌道裡走，聽得見隧道四邊岩壁上水聲滴瀝而下，我和妹妹手牽著手緩緩而行，不到幾分鐘的光景，眼前已然一片漆黑。感覺到手掌傳來顫抖的波動，我想應該已經是極限了吧。
「我們休息一下吧！」我建議著。
「好……」話裡拖著長長的恐懼。
我緊貼著牆壁站立，感覺到一股涼意湧上背脊。就在此時，鐵軌上傳來急速的隆隆聲響，慢慢地前方出現小小的光點，而後漸漸的擴大，也照散了我們的恐懼；走來了的是輛煤車，上頭乘載著幾個打赤膊黧黑的工人以及滿車的煤。
「喂！囡仔！你們怎會跑來這裡？這很危險的，趕緊上去，這裡不是給你們玩的所在！」一位工人的咆哮聲交錯著鎖鏈捲動的嘎響隨著煤車奔馳離去，而後又是一片漆黑、寂靜。
「我們上去吧！」
「嗯！」
回到了上頭，剛剛那群工人痀僂地推著空的煤車從我們身旁擠過，他們鼻孔和耳竅都充塞著黑垢，一臉的煤灰，還有幾位婦女又開始在一旁洗煤。想起每天下午此時，家前的小河總是混著黑黑的煤灰，弄得我們游完水後一身的煤垢，越洗越黑。
陪著妹妹在礦場裡玩竹葉一直到對上阿爸驚訝的眼神，在阿爸已經洗滌掉一身的煤垢的肩膀上我看見大大小小的瘀傷，妹妹在聽到阿爸的叫喚聲後撲進他的懷中笑的好開心。
「你們怎會跑來這裡？」阿爸的大手上印著妹妹的，感覺上是那麼的嬌小。
「我們來接你下班啊！」一朵燦爛的笑靨在妹妹的酒窩上綻放。
「我們返去吧！」一大兩小的背影逐漸的消失在綿長的軌道盡頭。
又是正午，回到了有阿爸的地方，此時的阿爸正忙著午飯，於是獨自靜坐在門檻上欣賞遠岑；在前方那座山的背後是一片汪洋，是自己幾年來載浮載沉的地方，一個紅塵客夢的地方。
「大妹，吃飯嘍！」阿爸在身後叫喚著。
「喔！馬上就來。」抽回思緒微笑。
「小妹何時要回來？你有無問過她？」阿爸總是這般，要不問我要不就問妹妹。
「她要回來會自己打電話的，不用擔心她。」
此刻的我只想好好享受一下愛的午餐，因為，我已靠岸，在阿爸的臂灣，一個風定天晴的午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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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2003/10/14 01:55pm  IP: 已設定保密 | [本文共 3933 位元組] 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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